《重生之浮生为局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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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,经过一夜的风雪簌簌,庭院中如万树梨花开。
床榻上的人悠悠醒来,美眸睁开时,仍觉得不真实,她环顾四周,熟悉的陈设让她心安,房内炭火正旺,暖意融融,贴身丫鬟彩蝶和春泽一人忙着往暖炉里添炭,一人则细心地温着药。
见贺云卿醒来,彩蝶顿时露出喜色,快步上前,轻声问道:“大姑娘,可觉得好些?”
贺云卿缓缓坐起,轻轻转动脖颈,发出一声低嗯。十六岁身体的恢复力如春日新柳,休息了一整日,周身轻盈了许多。
彩蝶见她精神不错,稍松了口气,“那便好,奴婢给你洗漱吧。”
铜镜映照,一张皎若明霞面容终于恢复了些元气,肤光凝脂,眉目英挺,桃花眼潋滟生辉,眼波流转间,却透着与年岁不符的沉静,不惊不怯。乌发半绾,轻垂落在肩头,发丝如墨,衬得肌肤更似霜雪。鼻梁纤巧挺秀,朱唇不点自绯,未施粉黛已然艳若春华,如三月海棠。
虽两颊微丰,略存几分少女的稚气,可偏偏又仪态端正,背脊如松,雍容自若,恰似院中霜雪傲梅,耀目而威仪。
她不自觉地去抚摸眼角处,这里本有着一道如蜈蚣蜿蜒的疤痕。
“姑娘眼睛不舒服?”彩蝶问。
她摇头,“没有,只是发觉今日眼睛看得特别清楚。”
彩蝶没有察觉异样,自顾着说道:“咱们姑娘眉眼好看,像大夫人一样,水光潋滟,又透老爷不怒自威的神态。真要是许配给翊王,可真是不公。虽说翊王加封进了爵,可霍氏十几年前大势已去,仕途渺茫,姑娘嫁过去明明就是低嫁。”
她透着铜镜望着彩蝶为她抱不平的模样,浅笑不语。
彩蝶对上镜中的视线,“姑娘还笑?这昭京谁不知道姑娘与七殿下两小无猜,偏偏半路杀出来个翊王,我猜八成是朝阳郡主不想嫁,推到姑娘你这了。”
贺云卿知道其由,朝阳郡主出身沈氏名门,沈家权倾朝野,前朝有掌军政的太尉,后宫有摄政的太后。沈太后怎么会把亲侄女嫁给一个家道中落的霍家。故借此机会把她打发给霍砚川罢了,如今他一人仕途如履薄冰,一个将军之女,配他也足够了,又能给百官展示皇家对于十一年前一事不计前嫌,彰显大度之怀。
她前世掌管后宫十载,深知后宫的水比前朝还深,涉及到子嗣、皇位,谁家兴起,谁家败落。
可人算不如天算,若不是她知道结局,她也不敢相信现在无权无势的外戚淡雅王爷,居然是最后的赢家,可叹此人藏的够深啊。
她望着窗外,巳时过半,问道,“爹娘呢?”
春泽手里动作没停,回道:“老爷与大夫人今日进宫去拜见俪嫔娘娘,请娘娘与皇上说情,成全姑娘与七殿下。”
听到俪嫔,阴毒险恶的萧太后,贺云卿心跳似漏了一拍,声音提高了几度,“爹娘去求见俪嫔?”
彩蝶与春泽被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到,面面相觑,点头回应。
前世这时,她如同中了邪一般,若非须衡她只求一死,全然不知那几日昏迷中的事情。只知道后来须衡突然来到闻竹院,说皇上已开恩,成全了她们这对苦命鸳鸯。当时她欣喜若狂,便无暇顾及其他。
她蹙眉问:“爹娘几时走的?”
“卯时就去了。”
贺云卿猛然起身,身子险些栽倒,命道:“快去库房挑选份贺冬礼,带上公主赠的令牌,随我入宫!”
“姑娘身子未痊愈,又不急这一时。”春泽当她心急此事,紧忙扶着她劝,“咱们大公子前些日在北疆有功,此事皇上也定会成全的。”
她就是知道结果才如此着急,俪嫔从一开始就利用贺家,拉她入局。她如今万不能让贺家再沦为她的囊中之物。
*
十二月的天,大雪不断,落雪如毡,漫天风雪掩映层层朱墙,一辆雕花马车缓缓停于宫门前。宫墙下,环卫兵身着甲胄腰配戎刀立于两侧。
马车里的女子轻掀帘幕,靴踏薄雪,“咯吱”作响。贺云卿恭敬地递上令牌,宫门开启,马车直通华央殿。
车辇碾过一道道沉重的宫门,两侧高耸宫墙覆着白雪,如无言的神祇高高在上,俯瞰世间,冷漠而威严,带着审判的意味跟随着马车的痕迹。
“那是贺府的马车吧?”一清爽少年的声音在一侧宫门处响起,转念又疑惑道,“好像是往华央殿的方向,莫不是……贺家姑娘?”
身着深红官服的男子停步于宫门前,抬手轻拍身旁之人。
那人身形挺拔如竹,一袭藏青色锦衣长袍,外罩黑色大氅,肩头零星几点飞雪,未曾拂去。男人朗目疏眉,眼神幽沉,似夜幕星河,窥探不出情绪。他的脸庞棱角分明,如雕刻般精致,唇角微抿,负手而立,凝望着远去的马车。
周继蔺如同在瓦舍看折子戏般调侃:“这贺姑娘与七殿下二人青梅竹马,情分颇深,满城皆知。这赐婚旨意刚下,七殿下便大闹文德殿,惹得龙颜大怒,被罚闭门思过。今日贺家一个去求俪嫔一个去求公主说情,我看君山兄真要背了棒打鸳鸯的骂名了。”
霍砚川嗓音低沉,慵懒道:“本王没有夺小辈所爱的嗜好。”
周继蔺见他一如往常,无欲所求,对情爱无感,听到这话倒也不稀奇,打趣道:“也对,君山兄博古通今,唯独对情爱乃是一窍不通啊。”
男人无动于衷抿唇不语。
周继蔺望着远去的马车轻摇头轻叹,“可惜可惜,如此美人兮,便宜了七殿下。”
霍砚川睨了他一眼,“此番大逆不道的话在宫中说,你是嫌命长。”
*
华央殿宫门前,贺云卿紧随几名婢女身后进殿,福身颔首,“云卿叩见安华公主,殿下万福!”
屏风后的安华正在梳妆,对着妆奁打着哈欠,“云卿妹妹快坐吧,今日怎么突然想起过来了?”
贺云卿沿着凳沿坐下,徐徐道,“回殿下,是阿兄早闻殿下喜爱琉璃灯,故在琉璃之乡的常博县特意烧了一盏,让妹妹带送给殿下作为贺冬礼。”
提到兄长,她明显感到公主娇羞起来,簪钗未戴便从屏风后跃出,带着一丝娇嗔:“难为云逸哥哥在边关还如此有心。”
安华公主天色娇媚,是那种妖娆的美。眼尾轻扫粉黛,便能瞬间勾走人魂魄,额间点缀着凤尾状的花钿,柔媚又不张扬,似天生就长在额间般,举止间又端庄克礼,一步一态,美艳又不失优雅。
“阿兄今夏就差人烧制了,前段时间又特意安排人从常博运到昭京。”她说着,让春泽将匣子呈在安华面前。
安华见是一盏琉璃灯爱不释手的抚摸起来,轻叹:“真漂亮啊!”
贺云卿含笑道:“公主喜欢就好,昨日收到兄长家书,信中问到公主喜欢否。云卿才突然想到把此事耽搁了,现在见公主喜爱,也好回信了。”
安华公主是先帝崇暄帝最小的女儿,生前特爱有加,先帝驾崩时,安华不过五六岁,后来一直在太后身边长大,故皇宫下最得太后欢心莫不过安华公主了。
她知安华对自家长兄有意,而自家大哥如同不开窍的铁牛,上一世死守边疆也不曾领公主这份情。而安华终是没等到回应,如大多公主命运,沦为联姻的棋子。
“云逸哥哥的礼物,本宫都欢喜。”安华神态娇羞,随即又想到什么,“你说云逸哥早早就为本宫准备的?是真的?”
贺云卿立刻起身屈膝:“云卿该死,云卿前几日大逆不道,已死抗拒太后娘娘的
赐婚,染了风寒,昏迷了几日,这次把阿兄的心意送迟了。”
安华放下琉璃灯,想到这两日赐婚风波,眉心一紧,也替她抱不平:“你与七殿下自小一起长大,旁人都能看出你二人心有彼此,天下最苦之事莫过于两情相悦却不能相守。”
随即似下了决意,“不行,我必须去找母后成全你们。”
她紧忙拦住安华,故作矫情,“谢殿下成全,但云卿有难言之隐……”
安华拉着她,“你我之间但说无妨。”
贺云卿这时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地,额头磕地,发出低沉的响声。
“臣女自幼随父从军,习骑射刀枪。十四岁那年,途经山林,座下马匹受惊,坠下山崖,落入深涧,昏迷数日,虽侥幸生还,却自此落下难以孕育之疾。近年家中遍寻良方,然皆无效。皇室重血脉,云卿自知难以承其重,已做好一生不嫁的打算……”
安华也没料到贺云卿的难言之隐是此般,着实如当头一棒。
漫说这皇家重子嗣延祀,这大梁哪个男子不是成家立业,香火传承。俗话说不孝有三,无后为大,哪个夫家能容忍正妻无法承担延绵子嗣之责。
“这……”安华为难起来,虽说七皇子的生母身份低微,但怎么说也是皇子,无嗣乃大过。
可让赫赫有名的大梁将军之女为侧妻也说不过去。
“殿下无需为难,云卿今日一来把家兄的心意送到。二来,此事一直憋在心中成疾无处诉。殿下一直如家兄一般,待我如亲妹妹。”贺云卿假意垂眼抹泪。”
她掌管后宫十多年来,见惯了以退为进、博人同情的烂招数,如今她用得也是炉火纯青。
倏忽间,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,“无非就是不能生,还说的这么好听,说什么不念儿女情,不就是怕我皇兄嫌弃你。”
贺云卿嘴角不动声色的展开一抹笑意,躬身福礼:“延宁公主万安。”
一身绯色云锦缎衣裙的十三岁少女,梳着双蟠髻,手捧着梅花瓷暖炉,傲娇地打量贺云卿,对安华撒娇道:“姑母,您可万不能去找皇奶奶说情,七皇兄要是娶了这个女人,连个皇子都生不得,会被笑话的。”
安华颜情微凛,训斥,“注意言辞!”
须延宁学着大人有模有样道:“别以为七皇兄平日护着你,就是对你有意。”小小的人目光冷冽高傲,“你连孩子都不会生,让父皇和皇祖母知道了,你连翊王府都进不去,更别说嫁给七皇兄了。”
贺云卿低头淡道:“云卿并未想过嫁入翊王府,更不敢肖想七殿下。”
安华长叹一声,扶起她,“你与翊王本无情分,但生在皇门贵族,命运不在手中。若与不爱之人共度一生,也只会是云愁永昼。本宫会试着与母后求情,但一切还要看造化了。”
殿内沉默片刻,唯有铜炉中袅袅升起的檀香,轻烟浮动间,映着安华公主无奈的眉眼。她身为一国公主,婚约更是不能自主。为旁人争取自由,或许也是对自己的慰藉。
“谢公主殿下。”
贺云卿敛下思绪,起身行礼,待走出华央殿时,已是正午。阳光明亮得有些刺眼,她微微眯了眯眼,才缓步沿着石阶而下。延宁向来不喜欢她,既然目的已达,她也不会自讨没趣。
对于这位上一世的小姑子的脾性,她再熟悉不过。延宁对她的成见不知从何来,但确是根深蒂固,两人总是针锋相对。前世无论她如何讨好,始终难以打破那道隔阂。
今日得知她患有不育隐疾,想必不出半日,整个皇宫都会传贺家嫡女不能生的丑闻了。
“大姑娘,您是要去拜见皇后娘娘吗?”
春泽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,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朝鸾凤殿走去。
(本章完)